可她总是笨手笨脚,针戳的血洞更多,伤口虽小,却密密麻麻地疼,没法摸斧头劈柴,娘就打她骂她,说她是没用的贱丫头,连这等小事也做不好,给家里添麻烦。
她虽然初时难过,多年来也听惯了娘的责怪。
可哥哥不一样,他这般温和,连重话都未对她说过,若就此觉得她是个蠢笨丫头,光想着这个可能,小的心脏就紧紧地揪了起来,那些针线好似扎在了她的心上。
楚南瑾一眼便明白了缘由,琉璃般的温眸中划过一丝微芒,转瞬即逝,化成碎碎点点的怜意,掌心微翻,落在小秀密的发上。
“十指连心,那时可是很疼?”
小微微一愣,不知为何,她虽一句话未说,哥哥却像已然知晓她的担忧为何。
她摇摇头:“不疼。”
楚南瑾绕过腰际,握住她藏在身后的手,带到跟前,搁在细软的氅绒上,“念兰在哥哥面前,也要说谎么?”
被按到伤处,小手肘一颤,忍不住“嘶”了声,楚南瑾收了手,终是不忍继续惩罚她的嘴硬。
沽售手膏的那家胭脂铺见楚南瑾出手阔绰,另送了瓶带有药效的香膏,正在此时派上用场,这瓶是清雅的百合香味,淡淡扑鼻,膏体润滑。
楚南瑾指端撑起她的,轻柔地搽上香膏,触到血洞时,小不觉得疼,反而有一圈又一圈的痒意荡漾开来,指腹像被一根羽毛轻挠。
她紧抿着唇,裹在圆领下的脖子一片绯红。
搽完香膏,楚南瑾静静地抬眸,两人目光对视的一刹那,小心尖一颤,正要将视线移开,楚南瑾的动作更快,将她的脑袋扳正,视线交汇到一处,他认真道,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的无用,才导致如今身负重伤,与你没有分毫干系。要说添麻烦,是我在给你添麻烦才对,你对我一路照料备至,未有差池,若为旁人,兴许早就趁我危难之际将我弃之不顾,是你的纯善留全了我这条性命,我感激涕零,又怎会不识好歹,反过去责怪你?
她微微启唇,“哥哥才没有给我添麻烦……”
“念兰是公主,本该朱鬃白马,翠羽明珠,现今流落至此,是受了万般的委屈,你怨我、责我都是应该的。”他轻轻道,“若你伤之分毫,我便再也无颜进京,愧面陛下。”
“可是哥哥也是太子……”她低声道,“流落至此,哥哥也是受了万般的委屈。”
怎么会有一个人,口口声声地说着别人的苦楚,却完完全全忽略了自己。
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是为了护她才受了重伤,却说,都是因为他无用。
他这般能言善辩,读尽诗书,却用满腹经纶揽咎自责,将她推了个一干二净。
小涩然道:“是我胡思想乱,胡乱揣度哥哥的心思,是我错了……”顿了顿,又道,“哥哥也莫要再这样想,你才不是无用之人,你在我心底,是最英勇神武、顶天立地的兄长。”
楚南瑾眸光一动,似有流珠转动,他微启双唇,眼前却忽然被重重迷雾包裹,胸口像蚂蚁啃噬一般,传来阵阵痒意,手无力地从小肩上滑落。
“哥哥,哥哥!”
小连忙扶住他倾倒的身躯,让他偎靠在她的肩上,吃力地将他扶回了屋内,手忙脚乱地去熬药。
屋内漆黑,小急中生乱,不慎被几个瓶瓶罐罐绊倒,她咬着牙迅速爬了起来。
“念兰……念兰……”楚南瑾听到了动静,呼吸急促,一声声地唤着她。
小连忙回身,蹲在床前,急急问道:“我没事,就是不小心绊倒了几个罐子,哥哥感觉怎么样,除了伤处,可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这次,楚南瑾没有回她。
有月光零碎中地从门缝中投进,楚南瑾的额上浮着一层薄汗,脸色潮红得异常,小这才看清了他青白的唇色。
像是被一捧雪从头上浇了下去,浑身上下霎时冰凉,小手脚一软,差点向后倒去。
小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双手却已经不听自己的使唤,抖得不成样。
不知过了多久,感受到指上的温热,她才感觉血液重新流转了起来,稍稍松懈地瘫软在了地上。
小守了宿夜,她睡得并不安稳,抽开压在脸下的手掌,才发现半张脸已经麻了。
她连忙抬头,楚南瑾昨晚敷了药,脸色却仍旧苍白,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小将热毛巾轻轻敷在楚南瑾的额上,擦了把手,有徐徐的风钻进来,她掩了门窗,目光望向屋外。
她初时笃定,那采摘的草药有活血化瘀之效,可哥哥却致入昏迷,让她失了自信,不禁怀疑起来。
又或许,哥哥受了内伤,肉眼不可见。
入城,许有伏首的刺客守株待兔,恐遭不测;可若不入,任由他的伤势拖延下去,她不知会有如何严重的后果。
她不敢去赌,即便被责备也罢,丢了性命也罢,她都得冒这个风险,入城寻郎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