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天光微亮,林中静谧。
来时的脚印已被一场大雪覆盖,怕在林中迷失方向,小一面往外走,一面在心底默默记下路边的标志。
走出不远,就找着了一条还未被冰冻住的小河。
她对着河水照镜,手上沾了泥灰,往脸上抹去,原本清丽的小脸立刻变得灰扑扑的。
涂得几乎看不清原本的面貌,小才戴上兜帽,往林外走去。
一路上格外小心,一双眼睛机警地盯着来往的人群,幸而运气尚佳,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平安抵达一家医馆。
她低着头,将面容掩在兜帽之下,快步走了进去。
“诊断需得望闻问切,观舌象,闻音色喘熄,问症状及病史,再是诊脉象。小娘子,你就说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症状,老夫也没法对症下药啊。”
老郎中捋了捋须,无奈地望着眼前万般哀求的小娘子,也不知是何等神秘的身份,小娘子竟让他隔空断病,说那病者连郎中都无法会见。
郎中补充道:“要是那位实在不方便过来,你回去的时候仔细观察观察,将细节记下,再来找我吧。”
她咬着下唇,狠了狠心,顾不得男女有别之防,伸手扒开了他的衣物。
落了多日的大雪,天公终于放了晴,丝丝缕缕的日光涌过破旧的窗牖,将潮湿的屋子照得亮堂。
“可是……”
小嘴唇一颤,“……毒?”
她刚踏步走出医馆,身后传来老郎中的呼唤,小回头,只见老郎中小跑着到了她跟前。
“这是伤药,听你的描述,患者应是受了不轻的伤,小娘子,别怪老夫多嘴,讳疾忌医,不乏先例,你最好劝劝那位伤患,以免疾不可为啊。”
昨夜给他上药时,小不敢细看,浓稠的月色下视线也并不清晰。
小愣了愣神,倏然想起郎中的嘱咐,几步走了过去,才发现他的脸色如白纸般苍白,像被魇在了梦里似的,额上浮着一层薄薄的汗。
小知道自己的要求是为难了老郎中,可她要是将老郎中带去林子,岂不是告诉刺客他们就躲在密林中?
老郎中见她确实为难,叹了口气,从药柜里拿出几副药来。
小眼眶一酸,“哥哥都这样了,还来担心我。”
见小并无大碍,楚南瑾松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她手上的米粥,急问道:“你入了城?”
楚南瑾静静地躺在床上,薄薄的日光打在他的脸上,好似拢了一层柔光。
小感激地接过药包,小声道:“我回去会劝劝他。”
不等小回答,他又急急说道:“我可是和你说过,街上许有刺客埋伏,你一个弱女子,被他们发现了怎能逃脱?你要是出了事,你让哥哥如何自处?”
小乖乖在他面前坐下,娇声娇气地说道:“都怪我贪嘴,一觉醒来觉得肚子饿得难受,想起哥哥带我吃过的美食,忍不住就偷跑了出去,许是日光正好,那些刺客沉迷睡梦,又许是我乔装得好,一路上都很安全。”
他启唇,才发觉咽喉干涩,火辣辣地疼,昏过去之前的记忆复苏,他将小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道,“昨夜你可是摔倒了?可有受伤?”
如今借着稀薄的日光,小轻轻掀起裹伤的布料,瞧见了伤口旁多出来的东西。
楚南瑾醒来时,小正端着煮好的米粥,一边吹着热气,一边迈步踏进屋内。
“平常的伤,敷敷药也就好了。”老郎中压低声音,善意地提醒道,“照理说,你采的那味草药确实有活血化瘀之效,不至于伤不见效,老夫姑且猜测,那致伤的利器只怕淬了毒。”
小道了句“多谢”,思绪完全被这一席话打乱,心神不宁地往外走去。
楚南瑾险些被她俏皮的话语逗笑,立即紧抿起唇,收敛起眸子中初绽的笑意。
小双手抓住他的臂,边摇边撒娇道:“我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哪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哥哥就放心好了。我就是饿极了才会偷跑出去,一次性囤了将近半月的粮食,不会再偷偷摸摸地去了。”
楚南瑾显然有些不信,唇绷成一条直线,眸光微敛,总是温润的眸子透露出一丝威严。
小压下心虚,颇为委屈道:“我知错了,要不然,哥哥掌我的嘴吧,都是这张嘴贪吃,打过了,哥哥就该原谅我了吧?”
小抓住他的手往脸上带,楚南瑾抽回手,虽面上仍带着威严,神色却软了下来,“仅此一次。”
小舒了口气,忙将搁在床尾的米粥端来。她在做饭上天赋不高,煮的粥也不尽完美,总是掌握不好火候,粥煮得稍微有些糊了。
她手上的这一碗算是浓缩了一锅粥中的精华,是她挑选出来最好的一块。
即便落难,楚南瑾仍不改王公贵族的优雅,小口小口地喝着粥。
小想起自己狼吞虎咽的样子,闹了个大红脸,暗暗发誓以后要规矩些,不能再像先前那般用食了。
见楚南瑾竟将不进味儿的粥喝了干净,小忍不住问出口:“味道是不是淡了?”
楚南瑾微微一笑:“很好喝。”
小纳了闷,她喝着清汤寡水,难怪一锅子里出来的粥还能有两个味道?
喝完粥,两人又说了些体己话,看着外面日头逐渐升起,小收了碗筷,去了后院晾晒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