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为什么没有回答她？”

离开审讯室, 顾骁远拦在了夏云扬的面前，比起质问，更像是心脏都悬了起来, 不知道自己想要听到什么答案，只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当作没有发现。

夏云扬微顿，笑着打字回复他：不是你下的命令, 不让我说话吗？

有理有据, 合情合理。

顾骁远却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可是你——”

“呜哇哇哇哇哇……”

哭声猝不及防地打断了顾骁远的话，俞宝儿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归来的陈逍遥抱成了团，哭得稀里哗啦的，黄文添一人一只手，拍拍他们俩的后背, 然而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是什么父母啊！这是什么畜生啊！”

“为什么父母不需要培训上岗, 为什么！他们凭什么玷污‘父母’这个称呼！”

“都是畜生！李大刚也是畜生！小畜生！还有那个老师, 说的是人话吗！人能说出那种话吗！”

顾骁远照做道：“你为了你的弟弟，忍耐两年之久, 现在说放弃就放弃了，你有想过你的弟弟该怎么办吗？”

右苗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他总是会长大的，这个世界上也没有谁能够真的陪伴谁一辈子，我只是走得早了一些而已，他会理解的。”

夏云扬继续打字，由顾骁远开口：“你不仅是走得早，你还夺走了他所有的生存来源。毛文化死亡，叶筱蝶丧失劳动力，从今以后，你最疼爱的弟弟连上学的费用都没有，最大的可能是辍学，每天连你最瞧不上的外卖也没得吃，甚至还得用他幼小的身躯去照顾叶筱蝶的生活起居，比同龄人更早地负担起家庭的重任。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后面的哭声, 都被夏云扬关上办公室房门时阻挡在外了。

右苗摆出了送客的姿态, 夏云扬却在电脑上打了字, 示意顾骁远念出来。

“她为什么遇见的都是畜生,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明明只是一个小姑娘啊！”

“我知道。”右苗显然做足了功课，“那里是照顾小孩的地方，我弟弟也可以在国家的帮助下继续读书，更不会再有人殴打欺负他了。”

右苗倾吐一般，有条不紊地说完了自己想说的一切,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他说不了话，过去也只是徒增悲伤。

右苗也在死死地盯着夏云扬，“您那么有钱，怎么可能会是从孤儿院里出来的？”

顾骁远一边复述，一边忍不住看夏云扬，夏云扬依旧是那副安安静静的样子，没有丝毫的情绪波澜，仿佛一如他曾经所说的那样，他早就已经释怀了。

右苗的脸色彻底变成了死灰，“我……我查询的时候没有这些内容……您是不是在骗我？”

一个小时前，审讯室里。

“呜哇哇哇哇……”

不等右苗反驳，他又继续打字道：你或许曾经在电视里看到过有关孤儿院的电视剧，以为那里十分美好而又充满了童趣，只可惜现实非常残酷，多少成年人慕名而去，却只感受到了无尽的绝望和恐惧，短短几个小时的经历足以深深地印刻进他们的脑海里，让他们再也不会踏足那一方土地，而你却想要把你最疼爱的弟弟送往那里。

夏云扬：父母的意外死亡保险金听说过吗？不管你信不信，我确实是从孤儿院出来的。

夏云扬：你说得没错，但现实是，能进入那里的大都是先天性心脏病、唇腭裂、脑瘫、双性和智力低下等残障儿童，至于健全的、被遗弃的儿童，不知道有多少不孕不育的家庭排着队想要领养，所以他们在孤儿院里通常都待不了多久。

夏云扬继续打字：孤儿院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夏云扬：很不幸，没有。而且我所说的这些内容，都是我的亲身经历。

至少右苗没有一心求死, 这就已经是他能够争取到的最好结局了。

右苗维持许久的冷漠面具终于出现了裂痕，“不……不是的，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陷害我弟弟，而且我查过的，他应该会去孤儿院才对！”

他的表情没有丝毫的伪装，右苗终于崩溃了，她焦急地抓紧了审讯椅，“怎么会……怎么办？我没有想要陷害弟弟的，我真的没有想要陷害弟弟的，我……”

夏云扬：还有一件事情，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右苗不安地看着他，“……什么事？”

夏云扬：还记得我们那天晚上冒雨去你家吗？其实白天我们去调查你的时候，通过你的班主任章老师，见到了你们班的文艺委员余善。

右苗猛然一怔。

夏云扬：当他知道我们是警察后，哭着闹着拿走了我的警察名片，然后在晚上打了求助电话过来，让我们去救你。

右苗握紧了小裙子，“……为什么？”

夏云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直到昨天晚上，他又打了一个电话过来，我才问了他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