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苗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夏云扬:他说,是他懦弱,求求我们去弥补他曾经犯下的错。
夏云扬:他还说,如果他能回到那天,一定会杀了那个人。
夏云扬:至于他想杀的人是谁,为什么要在夜里报警,那个人对你做了些什么,他后悔的又是什么,我想,应该不用我再多提醒你。
夏云扬:毛长水就更不用说了,他有多爱你这个姐姐,你比我更加清楚。
夏云扬:我只说一句,连你喜欢的人都没有放弃你,你又怎么能够轻易放弃自己?
右苗的嘴角动了动,像是想嘲讽,又像是想哭,最后她仰起头,把盈眶的眼泪逼了回去,“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已经害了我弟弟,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资格……我……”
夏云扬却打了字,让顾骁远继续转达道:“我可以帮助你弟弟。”
右苗一愣,“……您说什么?”
夏云扬:我说过,我有一笔巨额保险金,还有来自资助人的帮助,就像你看到的这样有钱,所以我并不介意像资助我的人一样资助你弟弟,让他顺利完成学业,不用为了叶筱蝶的治疗而奔波劳累。
右苗咽了口口水,连声音都在颤唞,“您……为什么要帮我?”
夏云扬:因为从善需要太多信念作为支撑,从恶却只需要一瞬间的崩塌,而你的心里明显还有希望,死亡并不是你真正想要的归途。我作为一名警察,有义务也有权利,在我有限的能力里尽量地帮助你,偏偏对于我来说,资助并不是一件值得一提的事情,所以我选择帮助你,对我的影响并不大,重点在于你,是想要继续选择死刑,还是努力争取从宽处理?
右苗张了张嘴,像是有千言万语说不尽,却又不知道该从哪一个字说起。
夏云扬也没有逼着她立刻给出答案:人生几十年的光阴,确实是一晃而过,但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煎熬,我们新来的小哥哥,为了救命恩人都能坚持十八年,而你的人生才刚开始,更不应该在这里就止步。
顾骁远说到“新来的小哥哥”时,看了夏云扬一眼,夏云扬也只是朝他微微一笑,他就继续念出了剩下的文字。
夏云扬:你还有时间,在上法庭之前,好好地想一想,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你在乎的人了吗?
直到这一刻,右苗才像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丢掉了一切防备和盔甲,放声痛哭起来。
仿佛这样,就能将她在这短短十几年遭受的痛苦与磨难,全都随着眼泪发泄而出。
办公室里,夏云扬打了字,询问顾骁远:第一次破案,感觉怎么样?“比起破案的兴奋,更多的是无能为力。”顾骁远掐了掐眉心,“在你指引我将嫌疑转移到右苗身上时,我曾经非常疑惑。”
夏云扬有些意外:疑惑什么?
顾骁远说:“疑惑右苗杀死毛文化的理由,李大刚和叶筱蝶又做错了什么,她的犯罪动机到底是什么,要怎样强大的恨意,才会让她不惜毁掉自己还没开始绽放就即将面临结束的季生命?”
夏云扬:现在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顾骁远说:“可我始终想不明白,叶筱蝶怎么说也是右苗的亲生母亲,她为什么能对毛文化的禽兽行为做到视而不见?”
夏云扬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字问道:还记得小俞在确定叶筱蝶是失足妇女的时候,告诉我们她在公安内网有过三次档案记录,其中两次是在金阳新区和白云区因为卖.淫留下的吗?
顾骁远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怎么了?”
夏云扬:还有一次,也是叶筱进入公安内网的第一个案子,是她在深夜拿着残留有精.液和血液的内裤,忍着痛意跑来举报她的父亲强.暴她。
顾骁远定了定,“……你说什么?”
夏云扬不急不缓地打着字:根据当时负责办案的刑警说,强.暴叶筱蝶的人就是她的亲生父亲。她很勇敢,也很聪明,还知道保留证据,但你知道她的结局是什么吗?
顾骁远不知道,“是什么?”
夏云扬:结局是,她成功地把她父亲关进了大牢里,她的母亲却没有鼓励她,也没有安慰她,而是完全不相信她的父亲会做出这件事,于是疯狂地打骂她,说她是狐狸精,认定了绝对是她勾引的她父亲,然后在一个夜晚,扒光了她身上所有的衣物,把她赶出了家门。
顾骁远怔住了。
夏云扬:一个长相漂亮的小女生,浑身赤.裸地走在夜晚的大街上,不用我说,你也能够猜到她的遭遇。
夏云扬:她才刚经历了亲生父亲的强.暴没多久,就被五个男人轮.奸,精神受到剧烈打击,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她沦落为了失足妇女。所以右苗的经历,已经无法激起她心中的半点羞愤,反而会让她回忆起自己的亲身遭遇,将怒火宣泄在右苗的身上。她恨右苗的无能,也恨自己重蹈了母亲的覆辙,但是除了恨,她什么都做不到,曾经那个勇敢地拿着证据跑去警察局的女孩,已经被现实磨平了棱角,再也直不起腰了。
顾骁远的眉心已经被掐出了月牙痕迹,他真的完全无法想象,一个家庭怎么可以悲惨到这种地步。
夏云扬再次打字:但你知道,最让人绝望的是什么吗?
顾骁远愣愣地看着夏云扬,在他的心里,现在已经有够绝望了,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加绝望的?
夏云扬轻易就打破了他的防线:叶筱蝶第一次报警的时间,是在十二年前。
顾骁远顿了顿,只一瞬间,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