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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歌尽桃花扇底风(第1 / 2页)

船中火炉烧得愈发旺盛,就差将乌篷顶烧出个窟窿。刘晗卿全身裹成粽子,抱着火炉瑟瑟发抖。昼澜强忍笑意,面上似笑非笑道:“刘公子护人周全,小女子好生钦佩。”

刘晗卿神色闪避,强词夺理道:“我,我那是人有失利,马有失蹄。”昼澜噗嗤道:“那,这番失蹄,可还安好?”刘晗卿撇过脸去,忽而咳嗽道:“按姑娘方才所说,金陵陆家与姑苏仲家同为江南刺绣大家,但技不如人,江南大半生意都让仲家占去,陆家不服,便施歹计,从仲家拿走了仲家祖传至宝《绣玉卷》,欲以此提升工艺,打压仲家,是也不是?”

昼澜收了笑意,点点头道:“仲家祖上虽是以谋臣助先帝开国,但刺绣与丝织工艺却是数代相传,前朝便已名扬天下,所谓‘天下刺绣看苏绣,苏绣之首看仲绣’朝野皆知。多年来,仲家主导江南丝织与刺绣一行,虽是一家独大,却也知开枝散叶的道理,常常与其余诸家亲密合作,多方帮衬,希望苏绣能引领天下四大刺绣之首。奈何这世间总有居心叵测之徒。那陆家不过是江南一刺绣小作坊,掌柜陆元龄原是仲家学徒,无意间偷得一招半式,便出去自立门户。此事本是遭人唾弃之举,但仲老爷念及旧时情谊,不忍断人生路,力排众议,便让陆家生存了下来,偶尔甚至派出学徒前往陆家,为其排忧解难。若换了知恩图报之人,只怕至此感恩戴德,不说结草衔环以报,好歹念及仲家的好。但那陆元龄本是个贪心忘恩之人,他那儿子陆思弦更是个奸诈狡猾之辈,父子二人沆瀣一气,先是以各种卑劣手段,将江南一带小作坊挨个收购,趁势做大,而后做空市场,垄断生丝,逼得江南丝商与他合作,江南几家丝织刺绣商家前往商谈,又被陆家携威逼迫,短短三年时间,竟让江南七家丝织商户破产的破产,改行的改行,陆家趁势低价收购,一时间实力大增,隐隐有与仲家分庭抗礼趋势。”

刘晗卿见她神色有愠,知道她心中对此事深恶痛绝,听她继续道:“一年前,陆家公子陆思弦借着与四小姐婚约之便,到陆家拜见老太君,竟对老太君下药,趁老太君迷糊之际,坑骗到仲家祖传至宝《绣玉卷》。那《绣玉卷》乃仲家历代先祖对刺绣工艺的手札心得,仲家如今刺绣之技皆出于此,陆思弦骗得《绣玉卷》后,以此相要挟,先是要钱要铺,而后要权要人,最后干脆贪心不足,欲制仲家于死地。”

她双手紧握,想来回忆陆家手段,内心极度挣扎,忽而一叹道:“我自小长于仲家,仲家于我,便如自家一般。陆思弦如此行径,我如何能忍,便想着替仲家取回《绣玉卷》。没想到陆家有高手坐镇,若非我逃得快,只怕已遭遇毒手。”

刘晗卿总算搞清楚昼澜受伤经过,道:“原来你与仲家如此亲切,难怪那日说到仲家小姐,你那般愤愤不平。”

忽而若有所思道:“陆家既然是学徒起家,按理说与仲家天壤之别,仲四小姐又怎会和陆家有婚约在身?是何缘由。”

昼澜闻言一叹,道:“此事我不想多提。”刘晗卿只当提及她愤慨之事,不再言语。

船中一时静谧无声。昼澜抱膝发愣,良久方道:“陆家虽是落魄,早年也曾是江南望族。陆家祖上曾与仲家有同窗之谊,昔日仲家先祖助先帝夺取天下,多年南征北战,极少归家,家中孤寡老小,便都托付陆家帮忙照顾,陆家先祖顾念同窗情谊,多年照看两家,无怨无悔,待到仲家先祖衣锦还乡,陆家先祖终因操劳过度,一病不起,临死前,只将其子托付给仲家先祖照看,便是陆家如今的家主,陆元龄。”

她说至此,朱唇轻咬,叹了口气道:“那陆元龄自小在仲府长大,仲家先祖待他胜似亲身骨肉,可陆元龄此人天生要强,便是在仲府长大,也是处处争强好胜,容不得别人比他好,仲家先祖为此时长教导于他,但想到他是故人骨血,终究不忍过度责罚。陆元龄见这义父对自己溺爱,更加肆无忌惮,仲家先祖无法,先是将他送到私塾,而后又送去军中历练,陆元龄皆是偷奸耍滑,不讨人喜。仲家先祖左右再三,加上此时朝中变故,仲家先祖辞官归隐,重新做起丝织刺绣生意,便将陆元龄送去作坊历练,传他生意经。未料那陆元龄做别的不行,做起生意来却是得心应手,短短两年时间,竟将仲家刺绣店铺扩大数十家。仲家先祖见他走上正途,心中宽慰,替他娶了亲事,待到陆元龄初为人父,仲府刚好又生了四小姐,仲家先祖一高兴,便亲口定下了这门娃娃亲。想着九泉之下见到好友,也可瞑目。但他万万没想到,这陆元龄竟是狼子野心。”

刘晗卿道:“莫非,这陆元龄一切都是装的?”

昼澜点头道:“仲家先祖在世之时,陆元龄尚能老实本分,待到仲家先祖过世,陆元龄顿时露出狐狸尾巴。他先是将仲家各店的钱财做空,大半转到自己名下,又以仲家名义收购地段商铺,转手便将商铺换上陆家招牌,然后挖走仲家店铺伙计,一时间将仲家三十七家店铺置于瘫痪险境。”

她说得简略,刘晗卿大致能想到其中情景,道:“这般行径,不怕同行谴责么?”

昼澜冷笑道:“那是自然,仲家是江南丝织刺绣界翘楚,商会领袖,同行自然不齿与陆家的行径,幸得仲家老太君出面,力挽狂澜,才使得仲家转危为安。但老太君念及陆元龄终究是养子,自己从小带大,不忍断他生机,便放了他一马,只是这事后又哪里想到是农夫与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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