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打打闹闹,总算将一碗药喝得干净。只是当木槿前来收拾药碗,看着碗沿上唇红,忍不住问道:“这药是给姑爷喝的,怎么上面会有唇红印?小姐,不会被你喝了吧!”
已是郁蒸时节,草色浓阴,蝉嘶蛙鸣。山林氤氲之侧,湖泊星罗棋布,仿佛夜雨打新荷遗落的珍珠。
一条古道,被青草藤蔓爬满道旁,只在中间留下两条常年被车马轮轴压榨的沟壑,犹自记载着曾经的岁月沧桑。
此际,那路旁站了名黑衣老妪,负手望着眼前湖泊,怔怔不语。
夏日多雨,方才还是晴空万里,鸟雀鸣啼,转眼间云聚日收,骤雨便如珠帘散落,挂满天地之间。那老妪撑了把黑伞,伞柄处一串红色珍珠鲜艳夺目,与她满身墨色相衬,显得尤为耀眼。
有牧童放牧经过,远远见得那把大伞,忍不住多看几眼,心中暗想:“这般大雨,也不知是谁,没事站在那荒野湖边作甚!”忽闻得天边响雷震震,牧童来不及多想,慌忙赶着避雨去了,那老妪看着湖边良久,忽听得旁边有人发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声。
老妪只做不闻,那笑声隔了半晌,方才啧啧道:“可惜啊可惜,你的那些故人,死的死,亡的亡,如今,便连这最后亦仇亦友之人也去了,你心中感觉如何?”
典姥姥漠然不语,隔了良久,方道:“他这些年作恶多端,如今落到这般田地,不过咎由自取,有什么好感慨的。”那声音闻言道:“说是这般说,但他对你,终归是真心实意,你若心中没他,如何还来此悼念他。”
典姥姥冷冷道:“毕竟相识一场,在世为人,若连这点感情都没有,与你这般做鬼有何分别。”那声音轻声笑道:“这你就错了,我虽然是鬼,却也重感情,若非如此,我何苦大老远跑到这里来看你们两个。”
典姥姥道:“你若是来叙旧的,倒可以换个地方,一人一壶酒,好好说道说道;你若是来打架的,那也别藏着掖着,出来试试,我倒要看看你这些年长进如何。”
那声音嘿嘿直笑,道:“朝颜啊朝颜,这都多少年了,怎么见面张口闭口就是打架。我现在是斯文人,只讲君子动口不动手。所谓天地有大道,万物有大机,唯圣人不为也,这一点,你真该跟晦空那秃驴学学。”
典姥姥道:“你这是道家之言,他是和尚,我去找和尚问道家之法,亏你想得出来。”那人嘿嘿一笑,也不言语。典姥姥见他不语,撑伞便走。那人突然道:“这么急着走,去哪儿啊?”
典姥姥道:“你管我去哪儿。有这心思,不如回去看看,那鬼市原本好端端的,都被无相师霍霍成什么模样了。”那声音叹道:“知道了知道了,别一见面就说这么扫兴的话。我最近在西域遇到一个好玩的东西,想给你看,你看不看?”典姥姥道:“不看!”
那人鄙夷道:“不看拉到。”忽而叹道:“真好啊,葬在这儿,山清水秀的,我以后死了,也想葬在这儿。”
典姥姥道:“想得美。”那人笑道:“那是自然,我虽长得丑一点,还不允许我想得美一点?”典姥姥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那人叹道:“我只不过谦虚一下而已,你却当真,真是无趣。”
典姥姥懒得理他,撑伞就走,没走两步,忽听得那人道:“我听说,无相师最近回那烂陀寺了。而且,是聚众而去。”典姥姥闻言震在当场,听那人继续道:“那烂陀寺中有什么,你自然是知晓的。若真让他将其放出来,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