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祖母早些安歇。”陆玹往外走。
纪云栀尴尬地后脊紧绷,陆玹经过她的时候,她硬着头皮闭了下眼睛,不敢去看他。
老太太好笑地挑开贴着她面颊的一缕青丝,打趣:“现在知道不好意思啦?”
纪云栀拧眉,小声嘀咕:“没想到这么晚了他在姨奶奶这里……”
老太太抹去纪云栀眼下挂的泪珠儿,笑着说:“商议婚期商量到现在呢。”
纪云栀抬起眼睛,明明已经隐隐猜到了,还是小声问:“什么婚期?”
“当然是你的啊。”
纪云栀抿着唇,纵使好奇也不吭声了。
老太太没再卖关子,直接告诉她:“就在下个月初二。”
纪云栀的杏眼顿时瞪圆。
十一月初二?那还有不到二十天了!
“这、这也太、太快了……”纪云栀心里有些慌。本就不是很想要这样的高嫁,今儿个还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如今对这门婚事很是抵触。
“云栀不满意这婚事吗?”老太太问。
圣上赐婚,她满不满意有什么用?纪云栀觉察出老太太对这门婚事很欢喜,她抿起唇角扯出一丝甜笑,“没有不满意,只是觉得太快了些……”
老太太倒是不觉得婚期早或晚有什么区别,反正成了亲,云栀也还在府上,她日日能瞧着。
“婚期是颂焉挑的,他要尽快。”老太太笑着说。
纪云栀低着头,眉头揪起来。
老太太瞧在眼里,笑了笑。她轻拍着纪云栀的肩,道:“信姨奶奶的,不会有比这更好的婚事,把你所有的不安都放下。”
纪云栀没有反驳,只是心里仍旧不安。
“今天恰好颂焉回家,事情多。又想着先让你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问你今天坠车的事情……”
纪云栀的眼前一下子浮现孙叔血肉模糊的脸,她握着老太太的手不由抖了一下。
老太太一愣,立刻抚着她的手背,慈声:“不说了,不说了。”
反正今晚陆玹对老太太应下了这事,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只要是陆玹应下的事情,是非曲直
都能挖出来。
“你先躺下,姨奶奶去梳洗一下就回来陪你。”
纪云栀点头。
老太太回来的时候,就见纪云栀抱着她的被子睡着了。老太太在床边坐下,望着纪云栀蜷缩起来的睡颜,一下子想起她小时候。
纪云栀刚来陆家的时候身子差胆子小,又怕黑又怕雷的,甚至连风声都怕,得有人陪着才敢睡觉,于是在老太太屋里睡了几年,长大了些才有了自己的住处。
老太太现在还记得分房的时候,她抱着枕头一步一回头哭鼻子的样子。
一想到纪云栀的狠心父母,老太太眉眼间的温和笑意渐消。
罢了,反正是她养大的孩子,那就是她的孩子。
纪家不要纪云栀,她养。
纪家来要纪云栀,她也不会给了。
纪云栀许久没有睡得这样安心,第二天一早老太太下床离去也没将她吵醒。
鼻息间毛茸茸的痒意把纪云栀叫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前,眼前是陆善和一张放大的脸。
“还睡啊?快起来啦!”陆善和笑嘻嘻地收了羽毛,在床边坐下。
纪云栀揉着眼睛坐起身,迷糊地唤了声:“善和姐姐。”
“我听说啦!十一月初二!”
纪云栀残留的困倦一下子散了个干净,眉头不由蹙起。
陆善和拉着纪云栀出去逛逛。纪云栀摇头拒绝。她怕再发生“意外”。
接下来两日,纪云栀哪儿也没去,白日在自己房里待着,傍晚像以前那样去老太太那儿抄写经文,晚上回自己房间睡觉。
纪云栀缓了两日,第三日出了门,去庄子。不能一直躲在家里。万一那天的事情真的只是意外呢?就算再要发生意外,也不会发生一模一样的意外。
纪云栀说服了自己。
旧地重游,再经过那条路的时候,她还是不由神经紧绷。等快到庄子时,她才发觉自己后背沁了一层冷汗。
纪云栀缓缓舒出一口气。
她像往常那样查了帐,然后看了年礼单子。快年底了,她给陆家每个人都准备了年礼,东西虽然不多,却是她感谢陆家收容照拂的谢礼。
“今年是不是要给二爷加一份?”月牙儿突然问。
陆玹四年未归家,往年都没有。
按照礼数,当然也要给。纪云栀迟疑了一下,才点头。
纪云栀觉得自己不太正常——她现在一听到陆玹的名字,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离开庄子之后,纪云栀又乘车去了云至坊。这是她经营的一家点心铺子。
京城这样花钱如流水的地方,纵使老太太疼她,她也不能接受太多的贵重之物。纪家留给她的庄子小得不能再小,收成实在不多。于是她苦心经营了这么一家点心铺子,铺子里的食材原料大部分产于自己的庄子。最初开铺子的时候没人手,还需要从庄子挤人过来做事。
辛苦了几年,如今生意越来越好,云至坊如今已经在京城颇有名气了。
也就是随着云至坊的进账越来越可观,才逐渐改变了纪云栀的想法,让她有底气可以养得起自己,可以不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