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栩站在灯影中, 看不清神色,身后没有侍从,对影成三。
君晟从他身上收回视线, 扣在季绾腰上的手顺着红裙滑落,拉开些距离,低头看向懵懂的少女,“抱......”
可一句“抱歉, 冒犯了”还未说出口, 心头蓦地一震。
面前的少女突然环抱住他的腰身,将侧脸贴在他的胸口。
季绾以为君晟要说的是“抱一下”, 便一咬牙扑上前,却迟迟没有等来对方的回应。
她僵着不动,发觉是自己会错意, 烧红着脸蛋小声问道:“他走了吗?”
“没有。”望着空空如也的廊角, 君晟面不改色地回答。
季绾老实趴在他怀里, 听着怦怦的心跳。天地间,落霞万丈, 叠翠流金,万般美好汇成一颗宁静的种子, 悄然种在彼此间。
半晌, 季绾问道:“走了吗?”
“嗯。”
季绾快速退开,扭头看去,未见其人。
站在灯火下的男子早已怅然离开。
若是没有君晟的提醒,季绾甚至没有感知到沈栩来过, 她只当是君晟为了帮她报复沈栩, 没有朝着旖旎的方向细想,心怀感激地扯了扯男人的衣袖, “大恩不言谢。”
女子认真道谢,眸清霁,比泠泠月色还要皎洁,偏又有一丝涟漪荡开其中,璀璨晶莹,凝聚情绪。
君晟生出笑意,抵消了被母亲拒之门外的黯然。同时,又觉得自己有点儿不厚道。
两人离开后,魏管家擦了擦额头,吩咐仆人们无需再回避,各做各的事去。
通往琉璃苑的廊道上,沈栩飞速地走着,走着走着又停了下来,迷茫地望向夜空,心无可落之处。
他呵护了六年的女子,被他最痛恨的人环入怀中,他们耳鬓厮磨,故意刺痛他的心。
可他有何错?
寻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不做砧板之鱼任人拿捏,有何错?
在被动的境遇下,被逼迫做出选择,是他的错?
胸口闷得发堵,他扶住廊柱喘了喘。
深夜,沈栩乘车去往一处酒楼。
小楼灯火通明,轻歌曼舞。
宾客觥筹交错,说说笑笑。
喻小国舅是太子最小的舅舅,二十有六,比太子年长六岁,已是姬妾成群,还在青楼铺堂宴请过宾客,人浪荡,花样多,看气氛到了,便让人带着过街桥的伶人走进来。
除了沈栩在独自买醉,其余宾客心照不宣。
在场还有一位女宾,男装打扮,单脚踩榻,比男宾还要肆意,开怀会喝酒、吃肉、逗美人,一旦挂脸,在场的人都要抖三抖。
小公主今日兴致高,盯着沈栩瞧了许久。【看小说 公 众 号:这本小 说也太好看了】
沈栩认识她,乃是太子胞妹馥宁公主,喜欢刑具胜过红妆,是后宫之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存在。
**
三日归宁礼,季绾带着君晟回到娘家,虽说是名义上的夫妻,可寻常人家嫁娶的礼节是
一样没有少。
为了不失礼,季砚墨在小院里摆上桌椅,自嘲说是一家五口的归宁宴。
“家里人少,热闹不起来,让贤婿见笑了。”
秋日雨过微凉,敢于在公堂上对峙权贵的讼师,此刻面对女婿,拘谨的手足无措,掌心冒汗。
同样拘谨的还有被母亲推出来陪客人的季渊。
君晟与父子俩一同落座,展颜淡笑,“秋日干燥,有些口渴,可有茶饮?”
“有有有!昨晚打来的山泉水,正适合煮茶。”季砚墨赶忙起身去取,总算能为新女婿做些事了。
有事可做,心里踏实。
季渊也跟着起身,去取小泥炉。
尴尬在忙活中渐渐减退。
何绣佩打女儿一进门就将人拉进自己屋里嘘寒问暖,问的多是女儿在婆家是否习惯,可有受委屈。
季绾耐心应答,恐母亲担忧,只是在谈及床笫事时,舌尖微微打结,含糊地一再搪塞。
没有经验,何谈感受。
“娘,别问了。”
何绣佩当她年纪小难以启齿,没再追问,见丈夫进来找茶罐,怪嗔道:“昨儿准备一整日,怎么连茶都忘记摆桌了?”
季砚墨翻找起架格,“不知贤婿喜欢哪种茶,我多拿几罐。”
季绾失笑,走过去拿起一罐碧螺春,“就这个吧。”
季砚墨将信将疑,拿着茶罐走出房门,“绾儿选的,不知贤婿可喝得惯?”
若是不喜欢,他立即去换。
并不口渴的君晟随口说道:“碧螺春果香油润,正适合润秋燥。”
翁婿在小院里一同煮茶,慢慢聊开。
季砚墨惊喜地发觉,凭自己浅薄的见识,在博物洽闻的大权臣面前也能畅所欲言,没有露怯的汗颜,只因君晟能在交谈中风趣化解彼此见闻上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