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深,一道浅。
含泪的目光骤然凝滞。
仵作说,有一条勒痕,这分明是两条,只是有一条不甚明显。
蔡恬霜凭借协助君晟办案的经验,也发现异常,“绾儿,我即可赶去顺天府,请大人回来主持公道!”
正在担忧廖家母的鲁康洪突然转过头,悲戚道:“君大人是绾儿的丈夫,绾儿若要上告,君大人是要回避的。”
季绾冷冷睇他,“姐夫连这点都考虑到了啊,可我觉得,人越心虚,越机敏。”
鲁康洪隔空点点她,气得牙痒痒,“血口喷人,都这个时候了,别添乱了,住嘴吧你。”
季绾不再理他,拉过蔡恬霜耳语道:“帮我个忙,去查一查兵马司那几个人包括仵作,是否收受了谁人的贿赂。”
蔡恬霜略一思忖,小声问道:“临街米行老板娘的贿赂?”
临街米行的老板娘是皇商,财大气粗,人脉甚广。
季绾点点头,她怀疑,是鲁康洪与那女子狼狈为奸,合谋杀害了发妻。
一尸两命,人面兽心。
若皇商参与了谋杀,她会直接上告到刑部或大理寺。
怀着悲痛,她微晃着站起身,等人群自动避开,她来到晕厥的廖家母面前试脉。
何琇佩也在人群中,掐着廖家母的人中,听女儿说出几味药后,立即回到隔壁家中去取。
等廖家母醒来,鲁康洪跪在丈母娘床前,声泪俱下地说要给老两口养老送终。
季绾坐在床边缄默不语,不指望一个狼心狗肺的人良心发现。
申时下起细雨,蔡恬霜湿透衣衫地跑进廖家,拉过季绾站在后院耳语。
“我在东城钱庄查出,三日前,临街米行的老板娘支出一笔百两纹银,送去了东城兵马司指挥使的宅中。我随后潜入宅中,在后宅三姨娘的床底下发现一箱子银两,与东城钱庄的那笔支出刚好对上。”
“其余几人呢?”
“灯下黑 。”
蔡恬霜的侦查能力无需置疑,季绾点点头,仵作掩盖事实、吏目越级草草结案、指挥使收受贿赂,还有之前搜集到的鲁康洪和米行老板娘暗通款曲的证据,足够了,足够讨一个公道。
她走进正房,在鲁康洪偷瞄的目光下,拉着父亲回到自家,铺纸研磨,请父亲为廖娇娇的案子写下诉状。
乌金西坠,残阳如血,她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来到比刑部更近一些的大理寺衙门,拿起鼓槌,敲响了府门前的登闻鼓。
咚咚咚的皮鼓声,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按大鄞律令,发生在皇城的案件,凡涉及人命,在兵马司受理不妥时,百姓可直接上告到三法司,即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
季绾从不觉得自己是个果敢的人,可这一刻,她重重击鼓,不计代价,“臣妇有冤屈上告,恳请引奏!”
按规矩,击,则奏知引见,若证据不足亦或是图赖者,从重处罚。
已是下值时分,大理寺的官员陆续归家,在听得鼓声后,正与人在公廨对弈棋局的贺清彦将手中白子放回棋笥,“臣......”
突发兴致微服出宫的承昌帝摆摆手,“案子要紧,去吧。”
贺清彦起身作揖,退出公廨,带人去往审讯堂。
“何人击鼓鸣冤?”
四目相对,贺清彦微愣,继而面不改色坐到大案前,接过衙差递上的诉状。
诉状义正言辞控诉鲁康洪和米行老板娘暗通款曲,合谋行凶,又在行凶后买通东城兵马司的官吏,请他们草草结案。
贺清彦看过诉词,又见季绾递上证据。
蔡恬霜是君晟培养出的探察高手,确可信据,无一漏缺。
季绾跪在堂上,言之凿凿。
按她所说,这已不只是谋杀案,还是一桩包庇案。
她一拜,额头抵地,“请大人明察秋毫,还廖家一个公道,惩戒奸佞。”
审判是需要对薄公堂的,贺清彦向来以出其不意著称,与大理寺正等人商讨后,决定立案,当晚派人复检廖娇娇的尸首,同时突袭东城兵马司指挥使府邸,搜查那百两纹银,又将仵作传唤至大理寺审讯。
取证、审问需要时长,季绾离开大理寺时,月上中天,更夫打响了三更的梆子,娇小身影融在如水凉夜,显得单薄清瘦。
她的身后跟着蔡恬霜和馨芝,三人结伴消失在长街尽头。
灯火阑珊的马厩旁,停靠一辆铁甲马车,车中人挑帘凝望,依稀觉得这道背影形似故人。
配以杳杳云烟夜色,恍惚故人重现,却因往事种种,不愿回眸。
“朕御极十八载,见过太多击鼓鸣冤甚至拦御驾申诉的百姓,还是头一次见识到为闺友上告污吏、奸商的女子。去查查她家在何处,姓甚名谁。”
姚宝林与景氏容貌相近,身形体态相差甚远,这女子容貌不像,身形却如同景氏的水中倒影,连后脑的轮廓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