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一声惨叫穿透黑夜,凄厉瘆人。
姚宝林手捂脸颊,惊恐地看着自己信任的宫女手握染血的碎瓷片,被冲进来的侍卫架住胳膊,按在地上。
太医到来时,姚宝林对镜晕厥了过去。
承昌帝匆匆赶来,在看到被毁了一侧面容的宠姬时,眉眼凝重,“谁指使的?”
范德才上前,“禀陛下,经审问,那宫女说是、是......”
“说!”
“是贤妃娘娘指使的。”
承昌帝皱起浓眉,当即传召贤妃前来对质。
丰容盛鬋的美妇人冷脸回呛范德才,“司礼监的狗东西不懂审讯,就让刑部的人来!连识别泼脏水的能力都没有,养你们何用?!”
贤妃出自将门,一向脾气火爆,怒气冲上脑门,谁的面子也不给,可对上承昌帝的视线,又立即委屈破碎,泪豆子说掉就掉。
“臣妾被人冤枉,陛下要替臣妾讨回公道!”
底气浑厚十足,嗓门子也大,偏偏哭得梨花带雨。
要不是顾及姚宝林的伤势,承昌帝险些被气笑,“收敛点脾气,别在这儿犯浑。”
贤妃忍着火气,可怜巴巴上前,一屁股坐在帝王的腿上。
丰腴健美的体魄呈现出小鸟依人。
贤妃有一股子野性美,小麦肤色,在一众妃嫔中独具特色。
承昌帝嫌她脾气火爆泼辣,但也因这份泼辣,颇为欣赏,与之共寝时,体感总是酣畅的。
“放肆了,下去。”
贤妃撇撇嘴,不情不愿坐在一侧,淡漠地盯着进进出出的御医。
院使走上前,“禀陛下,宝林醒了。”
承昌帝默叹,没有立即起身。
贤妃勾唇,属于姚宝林的恩宠只怕到此为止,半点不剩了。
因漂亮的脸蛋被当成景兰诺的替代品,脸毁,君恩尽。
可悲啊。
幕后之人是懂得诛心的。
“她平日得罪的人多,作妖作的。”
承昌帝没理,缓缓起身走进卧房。
卧房随即传出悲戚的哭声,断断续续。
贤妃趁机瞪了范德才一眼。
也不怪她不给范德才颜
面,谁被泼了脏水还会客客气气啊?
范德才讪笑,心思却不在应对贤妃上。
究竟是何人指使宫女,这事还要继续审问。
姚宝林被毁容的事不胫而走,传到季绾耳中时,她正在珍书阁为齐伯药敷膝盖医治风湿。
齐伯大大咧咧的,冬日都想不起添棉衣,整日穿着宽大的粗布袍子走街串巷。
“回头,我让馨芝给您送衣裳来。”
“不穿不穿。”齐伯点燃烟杆,吸了一口,缓缓吐出,“小老儿可穿不惯绫罗绸缎。”
“那就做成葛布的。”
季绾瞥向老者的脚,想着今晚回去亲自纳鞋底,为他做一双青绒靴。
齐伯不老实,药敷也不忘晃动小腿,优哉游哉的吞云吐雾,“阿渊进步挺快的,足以参加乡试了。”
弟弟因天生哑症,连县试、府试、院试都没参加,没有秀才功名,何谈乡试。
夜深人静想起用功读书的弟弟,季绾只觉可惜。
这时,蔡恬霜急匆匆走进来,拉过季绾,“绾儿,陛下请你入宫,说是姚宝林哭诉太医对她的脸动了手脚,导致伤势加重。”
季绾深知不该在惹怒太子的节骨眼上入宫,但皇命难违。
有御前侍卫护送,季绾不担心安危,只是不懂世间医者无数,为何偏偏选她?
怀着不解,季绾告别齐伯,坐上宫里的马车。
由宫人引路,季绾背着药箱一路小跑,裙摆腰带飞旋,露出银粉色的绣鞋。
来到姚宝林的寝宫,迎上一张张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脸,季绾低眸走进内寝,凑近姚宝林的床前。
承昌帝坐在床边,正在安抚痛哭流涕的女子,一声声“不要多想”冷静淡然,听不出关切的意味。
皇家薄情,不是说说而已。
季绾目不斜视,按承昌帝所言,为姚宝林检查脸上的划伤。
一条划开皮肉的伤口,血肉模糊。
不少嫔妃站在外间,心思各异。
季绾对承昌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无声的暗示,其余人不懂其意,承昌帝却读懂了。
点头示意姚宝林的哭诉为实,太医动了手脚。摇头示意伤口严重,难以恢复如初。
这女子很聪明,有跪地的一众太医在,明哲保身,没有当面道破。
顾及季绾的安危,承昌帝十指成拳,没有立即问罪,与范德才耳语几句,叫他暗中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