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思嘉嘴唇颤抖,好像有一团棉花塞在嗓子眼里,堵得她呼吸不过来:“我的……小狗……”
她眨眼,泪水啪嗒一下落下来。
看到水迹在袖口处晕染了深色的一圈,杨暄心下咯噔一声,顿时把原委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见尤思嘉有些呼吸不过来,他连忙去拍她的背,原本是想给她顺顺气,谁知像触碰到了某种开关,她忽然紧紧抓住他的衣领。
尤思嘉的力气不是很大,却令他也喘不过气来。
杨暄只好俯身抱住了她。
粗粝的衣服蹭到她的面颊,很难讲清楚是什么感觉,冷冽的寒气,一点皂粉味,像降落在某种熟悉的港湾。
尤思嘉把脸捂在上面,起初是沉闷小声地哭,肩背一抖一抖,杨暄像哄小孩一样上下来回拍拍她的背,直至她终于开始放声号啕起来。
杨暄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等尤思嘉哭累了,泪眼汪汪,这才从他衣服上抬起脸来。她看到衣服上面清晰的痕迹,没控制又抽噎了一下,声音嗡嗡的:“对不起……”
杨暄说没事,随后从口袋里翻出纸巾,要给她擦眼泪。
尤思嘉觉得眼泪鼻涕横飞的样子有点丢人,赶忙接过:“我自己来……”
她擦完眼泪后又抹了抹鼻子,捏着纸巾,又瞄了一眼他前襟衣服,想过去帮他擦一擦,刚踏出去,就险些被绊倒。
还好杨暄一把扶住她。
尤思嘉低头一看,绊倒她的竟然是一颗大白菜,外沿一圈的菜叶覆着霜,硬邦邦地长在地里。
她这才抬起头来观察周围环境。原来自己在不知情的状况下,竟走进了村外的一块菜园子,被冻得梆硬的白菜一簇簇横列在地里。
“你刚刚真是吓死我了,”杨暄说,“我在后面喊了你好几声,你都听不见,只见你出了村子直愣愣地往南边走。”
被风一吹,布满泪痕的整张脸紧绷起来,尤思嘉后知后觉感到了寒冷:“我不知道走哪了,还好你拉住我了。”
“嗯,”杨暄看她,“当然要拉你,因为再多走两步,就会有一口井。”
尤思嘉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但下一秒杨暄直接说出来了:“我妈当年就跳的就是这口井。”
尤思嘉张了张嘴,热气呼出来后又消散。
杨暄拉住她的手往回走:“我们回去。”
尤思嘉被他拽着,脚下寒土踩起来吱嘎吱嘎响,可他的手掌粗粝、温暖又宽厚,只是到村子口的时候,他就松开了她。
杨暄送她到了家门口,尤思嘉刚踏进大门,一眼扫到门后杂物堆上方的纸箱子,
这是夏天时,乐乐睡过的小窝。
尤思嘉眼圈顿时红了,下意识转身出了门。
杨暄还没走。她看着他,说道:“我不想回家。”
“不想回就不回吧,”杨暄朝她招招手,“你来我家,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尤思嘉走过去,鞋子踢到地上的小石子。
一连三四天,尤思嘉都是郁郁寡欢的状态。
杨暄说要带她去镇上玩,她也摇头拒绝了。
李满知道这件事情后,去找孙龙那一帮人打听了一圈,结果真打听出来有人家里刚生了小狗。李满便过去挑了一只花色相似的,用棉袄包好,让孙龙骑着摩托,自己坐在后座上,轰隆隆地来了尤家村。
他献宝一样来到尤思嘉面前,但她掀开一看,顿时触景生情,眼里又开始泛起了泪光。
杨暄直接把这两人给打发走了。
最后还是程圆圆出马,她喊尤思嘉去市里住几天。
尤思嘉在屋里收拾行李箱的时候,听见尤志坚边吸烟边抱怨:“庙小,供不下这一尊尊大佛,都想着往外面跑,有本事出去了别回来。”
说完他往炉灰里吐了口痰。
尤思嘉不为所动。
尤思洁今年寒假也没回来,好像是在外面打工,尤思嘉去市里,顺便还能见见她。
杨暄把尤思嘉送到汽车站,他搬下箱子来,看着对方被冻得通红的耳尖和鼻尖,又帮她紧了紧围巾:“好好玩,回来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尤思嘉点点头。
大巴车摇摇晃晃地即将驶入车站,就当人群骚动着往前走的时候,杨暄突然把手套摘掉,伸手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
尤思嘉的头发被他搞得乱糟糟,一脸懵地瞧他笑着跨上摩托。
等目送尤思嘉上了大巴,杨暄这才戴上头盔,骑着摩托车往回赶。
他没回家,也没去李满那里,而是绕着整个清河镇转悠。
冬季的景色一片静寂,骑到哪里,哪里都是灰扑扑的,枯叶横飞,暗河结冰,太阳落山后,地面就升腾起模糊又寒冷的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