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339被解除权限的第三天,顾昀迟终于回家。
“你刚回国吗?为什么这几天所有人我都联系不上呀,你也不回我消息。”
它一边迫不及待地询问一边冲向玄关,很快在离顾昀迟两米远的位置停下——人脸数据对比告诉它,顾昀迟瘦了。
空气中除了顾昀迟的信息素,还有另一种味道,在339庞大的数据库里,这个味道与其相应的分子结构在很久之前便完成过记录归档,之后也曾一次次出现,或浓或淡——气味的主人名叫温然。
“你怎么了。”339问,“你生病了吗?”
顾昀迟关上门走了几步,才答:“我的病好了。”
有点沙哑的嗓音,根据手环监测数据来看,他的信息素活跃度与腺体功能确实已经恢复到一个s级alpha的正常水平,但同时339计算出他这几天的睡眠时长加起来不到五小时。
“是好事,你为什么睡不着?”
顾昀迟没有回答,从它身旁走过,进入客厅,乘电梯上楼。
339也跟上去,守在房门口。
从天黑到天亮,晨光穿过走廊尽头的窗,一点点照在它身上。
手环数据显示顾昀迟一夜没睡。
厨师来到别墅里做早餐,339下了楼,向厨师打招呼,然后开始煮咖啡。它对煮咖啡这件事有着非同一般的专注和要求,因为顾昀迟每次喝咖啡时都会以刻薄的语句进行挑剔。
于是339想起了温然,想起温然夸它做的咖啡是全世界最好喝的咖啡。
它当时还以为温然是隐藏的咖啡鉴赏家,兴冲冲地问:“你对咖啡很有研究吗?”
温然舔了舔唇,用那种有点不好意思但又十分真挚的表情,说:“这是第一次喝。”
“恭喜你!”339为他播放掌声,“第一次喝就喝到了全世界最好喝的咖啡!”
一想到温然,339的屏幕里就不自觉浮现出笑容。
厨师做好早餐便离开了,不一会儿,顾昀迟下楼,339移到厨房外远远望着他:“少爷,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顾昀迟迈下台阶坐到沙发上,他没有看手机,甚至眼神根本没落在任何实处,过了几秒才道:“咖啡。”
没像平常那样严肃科普熬夜和空腹喝咖啡的危害,339转身回厨房倒了一杯咖啡,端给顾昀迟。
顾昀迟喝了一口,将咖啡放到茶几上。339已经准备好面对他的嘲讽,可半分钟过去,顾昀迟什么也没有说。
好吧,339主动开启话题:“上次你说等你回国之后就让负责人和律师来一趟,把字签掉。”说着,它从身体的资料仓里推出一叠资料,“这是修改过的最终版,我检查了一下,没有问题了,现在需要我通知他们过来吗?”
这份厚达八十六张的文件中囊括了医疗、安保、房产、理财、出行、家政等按最高标准划分的所有尖端服务,期限为十年,对象只有一个——温然。
项目的目的也只有一个:无论温然之后去哪里上大学,他的周围都会立即构建起能让他平安富裕地生活的一切。
顾昀迟的目光终于实质性地落下来,落在那份资料上,但并未伸手翻看,只说:“不用了。”
“是还有哪里需要改吗?”
“签字的人不在。”
“负责人和律师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立刻过来。”339突然想到了什么,“啊,我知道了,你说的是小然对吗?今天周二,他现在应该在学校,确实没办法过来签名,他肯定不愿意逃课的。”
它都能想象出温然在知道这件事后会有多震惊,一定惊吓到连忙说不用不用,然后在顾昀迟面无表情的无声施压下胆战心惊地签字。
顾昀迟垂下眼,拿过咖啡又喝了一口。339看着他,试图从他冷静如常的神色中找到可以通过系统程序来分析处理的细枝末节,但一无所获。
人类真是太复杂了。339想,心跳和呼吸也许会出卖身体,但人类的眼神与内心是无法用科技解读的秘密,即使自己升级芯片一万次也没有用。
喝完一整杯咖啡,顾昀迟拿着手机起身,像平常一样走出别墅。
其实339还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前几天新闻报道中那艘在距离首都79海里处爆炸的快艇、助理发来的已耗资千万的搜救打捞行动报告,以及柏清总经理顾崇泽戴着手铐跪在被封锁的小码头近六十小时——这几件事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还有,为什么温然一直没有回我的消息?
回家的第二晚,手环显示顾昀迟只睡了三个小时。
他只接助理的电话,其他的,陆赫扬、贺蔚甚至顾培闻的来电都没有接,早晨依旧是喝了杯咖啡便出门,而在让秘书第四次请顾昀迟去鸾山一趟却无果后,顾培闻亲自来了樾庭。
“董事长,少爷他出门了。”
“没事,我坐着等等他。”顾培闻在沙发上坐下,他每年花费近亿元在保养身体上,向来比同龄人年轻二十岁有余,此刻却显现出这个年纪才有的疲态和颓色来,轻声问,“这两天,昀迟怎么样?”
“睡得很少,早上喝一杯咖啡就走了,晚上才回来。”339问,“董事长,是出了什么事吗?”
“是我算错了。”顾培闻的声音里含着难以察觉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