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置了好些书案,坐着好些学童,由小至老,各模各样,皆坐得规规矩矩,认真听教,其间只二人甚是引人注目。
“哥,这字儿咋读?”吴贵探着一颗大脑袋,向坐在前面的大哥发问。
吴达仰着身子,看了几眼他那萝卜般粗壮的手指正指着的一粒小字儿,回身又在自己的书上找,找着了自己做好的备注,才道:“‘惰’,这字儿念‘剁’。”
吴贵恍然大悟,点着头又坐回到脚后跟儿上:“啊,教不好就要剁了老师?”
吴达听他说话,摇了摇头:“不是,夫子说这不是‘剁人’的意思,是懒……”
“啪嗒!”
一道戒尺声砰然响起,像是雷声灌耳,惊得二人立马坐直,不敢再言。
循声而去,见堂上坐着一青年男子,青白间色的衣衫将人衬得温润秀气,面容亦是生得温煦和气,此刻却浮出了微愠不悦的神色,一下显得肃穆俨然。
尤匀盯着那两人,直至他二人安分,才放下戒尺,又拿起桌案上的书本,遮挡住了自己几近难看的表情。
他耳边好像又响起某人的辩言:“不识字,又如何练武?”
尤匀越想越气,将刚拿起的书往案上一拍,立时起身,边走边道:“自行温书。”
堂后,仅仅一道空墙,开左右路而入,进而就成另一番景象。
一群高头大汉上搬下倒,左来右回,各自将手上兵器耍得溜圆,卯着劲儿跟对手比划,甚至有赤手空拳的,互将对方身上摔得五彩斑斓,十分明目。
而正高台的长椅上,悠闲瘫着一长条人,全身黑得像只大蛇,冷眼看着底下一群人翻来倒去,只在他们出了差错时,才淡淡一语,却恰能钻至痛楚。
一飘青白从底下穿过,那众武夫皆瞬间停了动作,生怕无意伤到来人,又齐齐躬身:“夫子好!”
尤匀从其间掠过,轻一拂手,示意他们继续,自己直直奔往高台。
台上人似乎不明其意,还笑眯眯地冲尤匀打着招呼,正要张口询问,便被其一把揪起耳朵,连耳带人一同牵往台后。
毕夷天耳上受着疼,眼瞥见底下被震住的一群人,瞬间放出几十冷刀。
底下众人默默然回头,继续舞刀弄剑,虽曾听闻,但傲然冷厉的毕总教被人随意拿捏,就算用命换,也还是值得亲眼一观的。
尤匀将其像扔垃圾一般从手上甩得老远,仍是不解心中怒气,一双本来温和柔情的眼却狠狠盯着面前的人。
毕夷天站定立直,看他一脸肃然,还真是少见,又不禁笑出了眯眯眼:“怎么了?”
尤匀本想着跟毕夷天大吵一架,让他将那两个浑头子收回去,没成想他能这般容忍自己,在下属面前被扫了面子还能这样心平气和。
尤匀被他笑得松了气,心软了,声也软了:“那两个人,你什么时候领走?”
毕夷天继续笑:“我们尤夫子,上至背耳老者,下至顽闹小儿,都能搞定,如今两个莽夫便难住了?”
他言语挑衅,像激人,声却柔气,像是哄。
尤匀又瞪他一眼:“不然你来教,反正你也是我教的,也算是我的功了。”
毕夷天只是笑,从腰后取出一把年迈的黄杨戒,交于他手中,又摊开掌心:“好,能帮尤夫子,我很荣幸。”
尤匀皱起眉,一尺不轻不重地打下,被他擒住,却不再像过去那般好取回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