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执清懒懒的靠在身后椅子上,拢着手里暖炉,看着雍玦那张笑不出来的脸,心里舒心极了。
他沈执清记仇的很,送一个人就想将他打发了,他可还没这么大度。
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他想让他沈执清迎合他,配合他,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南梁,是百姓的南梁,是他沈执清护着的南梁,岂容他随意染指。
雍玦捏紧了手,半晌,他缓和了神色换了个话题,"前几日,本殿在双喜楼见得一妙人,差了张全给丞相送去,丞相可还满意?"
沈执清手指摩挲着暖炉上的精雕纹,“满意。”
他满意的很。
雍玦笑了笑,“可本殿怎么听说,丞相昨日在相府之中发了火,将人赶了出去?”
一句话,便透出雍玦对他相府上的事情了如指掌,怕不是今天早上他刚用完早膳,吃了什么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这位的耳朵里。
这是在提醒他,他若想杀他,几乎是易如反掌是吗?
沈执清垂下的眸子拂过冷色。
雍玦这是在威胁他。
可雍玦是不是有件事忘记了,他手里所得到的消息,到底是他沈执清想要给他听的还是他的人自己探听到的?
立在殿内的百官则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若是连堂堂相府之中都有君后的眼线,那他们自己……
一群蠢货。
沈执清拥着暖炉,视线从百官之中抽回,整个人靠在椅子上,懒懒的出声,“君后误会,本相将人赶出去,不是因为不喜,而是那人性子野,不懂得轻重。”
沈执清说着,手状似无意的微微抬起,那宽大的袖子滑落,露出了细白腕子上的指头红印。
雍玦盯着那抹红,低呵出声,“丞相是我南梁国之栋梁,谁伤了那就是大罪。张全你怎么选的人,竟然让人伤了丞相!”
在雍玦的注视下,沈执清将袖子拢下,“无妨。”
“这人呐,总是要野一点才好调/教。”沈执清微微抬眸,视线落在雍玦的身上,“本相就喜欢看着人一点一点的被驯服,成为本相的囊中之物……”
沈执清就看着高座上的雍玦收紧了握着扶手的手。
“丞相喜欢就行。”雍玦出声打断了沈执清的话,“这样吧,丞相归朝,本殿有意在朗华苑内为丞相办一场玉林宴,届时丞相不如将人带来,也让百官瞧瞧。”
瞧瞧他宴朝欢到底有多像那已经死去的摄政王是吗?
沈执清敛下眼底冷色,这一次没再拒绝起身冲着人拱手一拜,“臣遵旨。”
*
宫门之外,沈执清被仆从搀扶着上了轿子。
与雍玦你来我往一个早上,他有些撑不住了。
他拢着衣衫刚坐进车里,就听见车壁上传来声响,沈执清低咳了两声。
“下官今日见相爷面色不佳,您可要保重身子,这南梁可不能没有您呐。”车外九卿之首周景偷偷摸摸的凑到车前,甚是担忧的出声。
“滚。”
他又不是快死了,叭叭的跑来做什么。
沈执清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才想起来自己找他还有事,“等等回来。”
周景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欸了一声又折返回来,“相爷您说。”
沈执清抬眼,“管培出使西河玉京,什么时候走?”
周景算了算日子,“今日就走。”
沈执清:“你去派个可靠的人跟着,路上有什么消息让他随时传信给我。”
西河玉京距离京都百里之遥,此去距离太远,君后虽说乐意促成此事,但不好说是不是会多生出什么变故。
周景赶忙点头,“下官这就去办。”
等人走了,沈执清心里压着的事情,才算缓解了几分。
此番出使西河玉京的人只要能让北穆王不敢轻举妄动,那他就有时间,找到南梁帝。
只要南梁帝归朝,兵戈就不会起,南梁才不会乱。
沈执清口中喃喃,“玉林宴。”
他若想在玉林宴上不出岔子,还有一环,扣在宴朝欢身上。
朝堂之上,他答得轻巧,可一想到宴朝欢那张脸,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好要怎么将人驯服。
沈执清头疼的揉了揉眉头,冲着车外吩咐出声:“派人回去,让宴朝欢在翠微阁候着。”
*
正如昨日猜的那样,今日霜小筑内,到处都在议论宴朝欢昨夜被赶出屋子这档子事。
玉离怕人生气,早早就去了宴朝欢的院子。
玉离:“你今天可千万别出去,外面……”
玉离一句话没说完,推门进屋时却是瞧见对方正在院子里喝茶,那散漫悠闲的模样,像是外面说的不是他。
玉离皱紧眉头,凑上前去,“都火烧眉毛了。”
当初全南梁的人都骂他的时候,他眉头都没皱一下,更何况不过是一群人碎嘴。
嵇宴将茶推到玉离面前,“尝尝。”
玉离:“……”
好吧,他喝。
嵇宴将杯子放下,“今天府里有什么事吗?”
“有。”玉离抿了一口茶,回答出声,“听说相爷今个上朝去了。”
嵇宴摩挲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人回来了吗?”
玉离捧着杯子看向外面的天,“看时辰,应该已经……”
院子里突然起了吵闹声,玉离吓了一跳,放下杯子赶忙站起身,“怎么人都挤进来了?不好,浮春姑姑来了!”
浮春?
沈执清身边的那位掌事姑姑。
嵇宴起身的同时,浮春走了进来,“宴公子,玉公子。”
挤在屋外的一众人,议论纷纷。
“昨日让相爷发了那么大火,这是要将人赶出去了吧。”
“上次那人走的时候,就是浮春姑姑来的。”
“真惨,我就说相爷怎么会看上他。”
“那玉离真是个没眼力见的,竟然会跟他混在一处。”
嵇宴伸手拉住了想要上前跟人议论的玉离,冲着浮春微微垂首,“姑姑。”
浮春见过的人也不少,如此不骄不躁心性倒是让她有些刮目相看,这样的人才配跟在她家相爷身边。
她微微侧身,让出位置来,“宴公子,相爷传话来,让您去翠微阁候着。”
众人:“………………”
这是没事了?
嵇宴像是早就料到一般,冲着人垂首,“谢姑姑。”
浮春:“宴公子,请。”
嵇宴跟着人离开,站在屋内的玉离抱着手臂,对着一众人指指点点。
“是谁刚刚说相爷要罚人来着?”
“又是谁说我玉离眼瞎的?”
众人:“………………”
玉离叉了腰,“我告诉你们,以后你们……欸,都上哪啊,别走啊我话还没说完!喂!”
*
嵇宴随着浮春站在翠微阁前候着,头顶上日头渐大,却仍不见沈执清回来。
立在身边的浮春有些担忧的派个人去查看。
半晌,那小厮回来,冲着两个人躬身一拜,“姑姑,相爷在回来的路上睡着了,您看是否将人叫醒。”
“不必了。”浮春看向人,“你去看看柳公子回来了没,让人去接相爷……”
“姑姑。”嵇宴迈步上前,垂眸出声,“派人去寻又要耽误些时间,我去吧。”
浮春蹙眉,“你?”
相爷从不让人碰,往日里都是得柳侍卫亲自去,若是换了个人,只怕又要闹了。
浮春挥了挥手,“你先去看看人在不在。”
看着小厮离开,嵇宴敛下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
沈执清对此人,似乎过于依赖了些,到底是真的喜欢,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嵇宴的想法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就看见那小厮跑了回来。
“姑姑,柳公子不在。”
浮春蹙了眉头。
这个时候竟然不在,看样子是又被相爷派出去做别的事情了。
今日风大,若是让相爷继续在马车里呆着,恐怕又要病了。
浮春当机立断的出声道:“宴公子,有劳了。”
马车就停在相府外,嵇宴掀开车帘,就看见沈执清拢着单薄的官服靠在马车车壁上,睡的正熟。
曾经那张意气风发的清艳的面容此刻染着苍白,他眉头紧蹙,面容疲惫,像是连梦中都不得安生。
毫无防备的人就睡在眼前,那细白的脖子就在手边,仿佛一捏就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