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活了十几年，第一次感受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受一人维护的滋味。

那人还是万人之上，如皓月苍穹的太子殿下。

她身上的嫁衣湿了，衣摆沾着还未融化的雪，凉丝丝的，小却感受不到凉意，她的心跳得很快，像有什么在生根发芽，她摇了摇头，将莫须有的情绪摒除。

她本想找间成衣铺子，先将身上的嫁衣换掉，刚走出巷道，瓦楞融化的白雪化成雪水垂落眼睫，扰了她的视线，小再睁眼，看到了一张阴沉欲滴的脸。

小半晌回不过神来，愣愣道：“娘，娘……”

原来是官府门前排队的人太多，官吏便取消了口信，给在外排着的民众分发了纸张，让他们在纸上写下线索和住处，届时官府会派衙役挨家挨户送赏钱。她娘才会这么快就回来了。

赖夫人怒容满面，她没想到小竟然学会了阳奉阴违，要不是她正巧赶了回来，这婚事岂不是要黄！要是小真跑了，那些聘礼……

赖夫人越想越是气愤，一把擒住小的皓腕：“跟我走！”

小尖声反抗：“我不要！”

“你、你！”赖夫人气急败坏，撩起衣袖，面目狰狞地去追小。

小忽然停止了反抗，低下头去，婆子以为她终于认命，趁着婆子松懈之时，小脑袋一偏，猛地撞上曹公子。

曹公子额头被撞出了大肿包，他摸着额头，大喘着气，竟是大庭广众之下哇哇大哭起来。

“二拜高堂——”

曹老爷满面春风，小抗拒这场婚事，他也能理解，毕竟儿子的模样不招人喜欢，妇道人家嘛，以后给儿子生两三个大胖小子，心也就被拴住了。

这些天来，小虽然绝望，但总憋着一股子气，她认为还未到绝境，总有一线希冀。直到现在，她被娘逮了个正着，她知道如果跟着走，是彻彻底底跑不掉了。

“一拜天地——”

小恨不得嫁衣弄脏不吉利，曹家退了婚才好！

她从来没这么大声说过话，吓了赖夫人一跳。

小脑海里乱糟糟的，始终想着一个念头，她要跑，她要离开这里！

几个婆子将她团团围住，她的肩臂被钳制着，婆子嘟囔着：“这么好的婚事，你这新娘子竟然还想着跑！看这身漂亮的嫁衣弄的，多不吉利啊……”

场面一时混乱，众人被大哭的曹公子吸引了注意，让小钻了空子，她一把扯下喜帕，趁机往外跑去。

当她看见骑在高头大马上，即使身着吉服却仍抠舔着鼻涕的曹公子，反抗得更激烈了，几个臂膀腰圆的婆子都差点压不住她，挣扎间，头冠歪了半边，婆子也来不及帮她整理，便押着她上了轿。

上曹府喝喜酒的宾客都是曹老爷的旧识亲戚，都知晓曹公子脑子有问题，对发疯反抗的新娘子不以为奇，心善些的还会怜悯她，硬心肠的则是自顾自地喝着酒，对曹老爷祝贺。

锣鼓喧天，礼乐齐鸣，轿不紧不慢地朝着曹府行去，新娘逃婚不过是个小小的插曲，新娘找了回来，便齐齐忘了这件事似的，各个都眉开眼笑，对着曹公子喜声恭贺。

小被人按住，完成了第一回 礼。

走到绝境，人总是会爆发出一股子意想不到的力量，平日里赖夫人一只手就能拽动小，现在却被她一把甩开。

没跑两步，巷子的另一侧走出追上来的婆子和曹家家丁，小流露出死寂绝望的神色，紧绷的神经猛然碎断，庞杂纷乱的念头雪般冒出。

小逆来顺受十几年，今天却像要把憋屈通通发泄了出来似的，下了轿后，歇斯底里地反抗，声声惨叫十分瘆人。

曹老爷大喊：“快抓住她，直接送到洞房去！”

“夫妻对拜——”

一听到洞房，小更是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她虽与曹公子两败俱伤，被撞得眼冒金星，危机时分反应却很灵敏，衣角数次从家丁手中溜滑出，刚跑出府，却迎面撞上担心她又会闹出幺蛾子的赖夫人。

赖夫人见小又想跑，怒形于色，撸起衣袖两步追上了她，小被多年苛待，瘦得像具骨架，很快就没了力气，她凄厉地叫着，引来路边人的侧目。

赖夫人因围观者的指指点点而羞愤，觉得失了面子，偏生小还在不停反抗，她心里一烦，也不顾什么规矩礼仪，一巴掌扇在小脸上。

小脑子嗡嗡作响，头冠被赖夫人的巴掌打歪，脸上覆上个红红的掌印，她捂着脸，茫然地看着围观的路人，只觉得他们的声音好似隔了很远很远，远到她只能看到他们嘴唇翁动，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小被赖夫人拎着衣领，几乎是拖着进了曹府，她的脖子被领子哽住，胸口气闷，发不出声来，追赶上来的曹家家丁得了吩咐，拿着粗硬的麻绳，要把她捆住送到洞房。

曹老爷安抚好宾客后，匆匆赶来，狠狠瞪着小：“我曹家哪儿待你不好，让你一个村姑能风风光光地出嫁，你却三番两次想跑！如此，就别怪我不手下留情了，灌药！”

婢子端了碗黑乎乎的药汁上来，几个人将小按住，小发出绝望而惊惧的哀鸣，闻者心颤。

赖夫人问：“曹老爷，这是啥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