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指定的帐篷, 季绾环顾一圈,帐篷内宽敞明亮,简单的家私除了床、柜、桌、椅, 还有屏风、浴桶,比她出嫁前的闺阁还要大。
帐外,御厨们搭起锅灶,起锅热油, 很快飘散出饭香。
赶了一日的路, 君、臣都有些疲惫,想要饱餐一顿的欲望达到了峰点, 时而还有孩童跑到御厨前拍肚皮,饿得流出口水,惹笑众人。
御厨们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众人三三两两, 或回帐篷休息, 或结伴在附近漫步,等待着开膳。
君晟被人请去皇帐, 叮嘱季绾在帐篷里等待。
季绾坐在半卷帘子的门口,看着帐篷外热闹的场景, 瞧见一小拨人簇拥着一位侈服美人走来, 吸引了不少目光。
季绾认出那是上次办砸了烟火宴的姚宝林。
比之上次,美人又瘦削了不少,腰肢细得不及将士的手臂粗,脸颊也有些凹陷, 要不是有骨相支撑, 瘦得快脱相了。
季绾低头吃点心,直到垂下的视野里出现一双金丝绣鞋。
她忙起身行礼。
姚宝林挥退侍从, 进了帐篷,睃趁一圈,“你是通政使的妻子季绾?”
“正是臣妇。”
“我有事寻你。”不同于对待宫里人,姚宝林此刻说话直白,没有拐弯抹角浪费唇舌,“我呢,最近患了怪病,问诊过不少太医,无论如何调理都一再消瘦,便想着在宫外求医。听说你从医,治好了德妃的乳痈,可否为我试脉?”
太医都治不好的病症,多是顽疾,季绾可没把握,并不想逞能多惹事端,“乳痈并不难治,寻常郎中皆可医。”
意思是,她也是寻常的医女,揽不了顽疾和疑难杂症。
再者,德妃与姚宝林不和,她作为德妃的人,不该与其他嫔妃扯上关系。
没想到会被对方拒绝,姚宝林多
少有些不爽利,是没许给好处吗?
“为我看诊,无论有无对策,都不会亏了你。”
“贵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姚宝林摇摇团扇,大冷的天,畏寒又要降火气,先前她想瘦削些,是为了不与景兰诺相像,被皇帝施以警告后,想要养回来,却是急遽消瘦不称心,怎么最近连求医问诊都会遭到拒绝?
分明是这女子不识好歹。
可她是君晟的妻子,又没法子训斥。
罢了。
使劲儿摇了摇团扇,姚宝林扭着腰离开,一肚子的怨气,被到处闲逛的君腾瞧个正着。
“呦,本事大啊,连姚宝林都敢得罪。”
没承想许久不遇的人,一日连见着两回,季绾冷下眸子,坐在门口马扎上,继续吃手里的点心。
众目睽睽,一个纨绔子能拿她怎样?
君腾的确不能拿她怎样,但逮到机会,还是想膈应膈应她,“听宫里人说,你与德妃娘娘往来密切,可确切?”
“不关四公子的事。”
“那就是真的了。”君腾施施然地在原地踱步,“旧识一场,告诉你个不算秘密的秘密,这事儿没传出君家,但君家人尽皆知。”
看她爱答不理的,君腾耸了耸肩,“德妃入宫前,一直喜欢的人是君晟。”
后两个字,他咬得格外真切,生怕季绾听不清楚。
“可惜妾有情、郎无意,德妃娘娘一气之下入宫为妃,如今混得风生水起,手段了得,你说君晟有没有后悔?”
周遭欢歌笑语,人声鼎沸,季绾在一片热闹中,看着一脸得意的搅屎棍,淡淡道:“你也说了,郎无意,怎会后悔?”
“你不了解男人,男人念旧。”
“那你也不了解男人,至少不了解君晟,君晟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君腾哑然,怎会想到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妇人会极力维护丈夫而不是吃醋闹情绪,“继续嘴硬吧,反正我是在提醒你,德妃拉拢你,绝非单纯的欣赏,好自为之。”
“四公子也好自为之,嚼舌根多了,恐会烂舌头。”
君腾磨磨后牙槽,拂袖离去。
讼师之女,巧言诡辩。
季绾冲着他离开的方向踢了踢地上的土,实在倒胃口,放回点心,坐在桌前发呆。
心动是难以左右的,喜欢上一个人无可厚非。德妃喜欢君晟是单方向的,就是说两人之间清清白白。
至于君腾所言的“德妃目的不纯”,季绾不打算深究,德妃如今在后宫风生水起,有势力人脉,会一直沉溺在得不到的过往情爱中?她与德妃算是君子之交,若日后有更深的交集,势必会经历诸多考验,反复拉扯中,可见人心。
季绾又拿起点心,细嚼慢咽。
君晟回来时,季绾已摆放好饭菜,等在桌边。
“怎么不先动筷?”君晟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发鬓。
亲昵的举止没有引起季绾的不适,在深秋的郊外,有一个乐于给予她温暖的人,只会生出慰藉之感。